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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赛季阿瑙托维奇回到国际米兰并成为意甲冠军，有人翻出14年前的几张照片，想起了另一个天才的名字。平行世界里，那个男人可能正在准备欧洲杯或欧冠决赛；而现实生活中，33岁的他只能满足于在土超踢球。马里奥·巴洛特利，永远的争议，永远的谜。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几分钟，巴洛特利突然又变卦了。
他经常搞这么一出，不久前，他刚刚放了一家知名国际媒体和一家意大利电视台的鸽子，并且没有给出解释。每一次，他所在的俱乐部都只能像哄小孩一样收拾残局。跟巴洛特利沟通，你得充满耐心，一边扯着他的衣袖，一边轻轻抚摸他的头……可别把他激怒了，因为没人知道他生气时会做什么。
玩笑与嘲笑
去年9月，在瑞士锡永经历了不知所谓的一年后，巴洛特利又回到土耳其、回到了阿达纳代米尔。本赛季阿达纳长期排名中游偏下，我们跟“巴神”相约那天，有一场至关重要的比赛，而意大利前锋因为禁赛无法出场。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阵爽朗笑声过后，巴洛特利容光焕发、喜气洋洋地出现了。但坐下来后，他马上变了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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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7月第一次加盟阿达纳代米尔时，巴洛特利在意乙蒙扎度过了悲伤的6个月，当时很多人认定他没法再踢高水平比赛了。当时的阿达纳代米尔刚刚获得土甲冠军，26年来首次征战顶级联赛。俱乐部主席穆拉特·桑扎克如此介绍签下意大利人的原因：“我是个疯子，马里奥也是个疯子。我们一起生活在一座疯狂的城市，肯定行得通。”
和巴洛特利合作，故事开端往往都是喜剧，这一次也不例外。意大利前锋在土超的第一个赛季“胃口大开”，33场打进19球！这是他吗？王者归来？好吧，这家伙是“神”。然而2022-23赛季开始后不久，“巴神”突然转会去了瑞士锡永俱乐部，阿达纳球迷一脸懵圈。
在锡永，巴洛特利再度经历了糟糕至极的生活：他整晚泡在夜店，球迷烧了他的球衣，球队最终降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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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马里奥”赢得过欧冠和意甲、英超冠军，还踢过欧洲杯决赛，但最美好的时光已经过去，再也回不来了。很多经历了他那种起伏生涯的人，都会早早选择退役，但他没有。他回到了阿达纳，并戴上了队长袖标。我们问他，是什么推动着你依然在球场上奔跑，意大利人的回答是“我还在享受比赛”。
“当然，没有以前好玩了，我小时候，足球可不是工作。现在，我仍然可以得到很多乐趣。等到踢球不快乐那天，我就不踢了。”
看上去，巴洛特利更会开玩笑了。今年3月网上流传着一条视频，那是巴洛特利在阿达纳更衣室里扔鞭炮、吓队友。视频中，意大利前锋光着身子，在鞭炮炸响时捂着耳朵，笑得前仰后合——“它炸掉了你的蛋蛋。”还有另一个恶作剧：队友小便时，“巴神”在身后推了一把，受害者名叫优素福·萨列。“每次他搞这种恶作剧，我都不在乎。而当我推他时，他会转过身，假装要尿在我身上。”
职业生涯起步于马赛的萨列，非常喜欢这个爱搞怪的队友。在他看来，意大利前锋在现实生活中的样子，和媒体展示出的形象恰恰相反。“他为人亲和，非常友善。疯狂？没错，但那是在好的方向上！”本赛季因为政治行为被尼斯禁赛、冬窗加盟阿达纳的阿尔及利亚边卫阿塔勒，如此描述“巴神”的个性。“他总是喜欢用玩笑逗乐大伙儿！我刚来那段时间，他给了我很大帮助。”
巴洛特利如此受队友喜爱，因为他是队中少有能说多国语言的球员。训练中，客场旅行中，总能听到他用英语、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开各种玩笑。俱乐部摄影师笑着说：“马里奥很聪明，因为大家都理解他。当他用滑稽的样子开玩笑时，所有人都会被逗乐。”
第一次征战土超时，“超级马里奥”踢得非常好，还因此回到了意大利国家队。那是2022年1月，当时有35名球员受召，3天集训过后，“巴神”无奈离开。据身边人回忆，那次经历让意大利前锋非常伤心，后来再也没有什么能激励他在生活中保持职业球员的态度。
曼奇尼的意大利队错过了卡塔尔世界杯，这让巴洛特利更加失望，因为曼乔手下并没有太好的前锋人选。时至今日，“超级马里奥”仍是最近一名在世界杯正赛进球的意大利球员。“我不知道这个，也不会感到意外。无法入选国家队让我失去了一些东西，但意大利球迷也失去了一些东西。”
最近几年，巴洛特利并没有放弃对国家队的关注，每逢重要比赛，他都会在社媒上鼓励队友——或许也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机会。2024欧洲杯？巴洛特利自己也很清醒，“老实说，最近一段时间，我没有关注国家队，也不会去想欧洲杯。如果入选，那当然好；如果没入选，也正常。我只想在阿达纳好好踢球，多进球，帮助球队取得更好成绩。无论如何，我脑子里都不会再想这个(国家队和大赛)。我不能入选，不是主教练的错，能做出解释的只有错误本身。”
歧视之源
12年前的欧洲杯，巴洛特利书写了自己球员生涯最美妙的篇章。那届赛事他打入3球，入选了最佳阵容，对爱尔兰的凌空侧勾技惊四座，半决赛对德国的史诗级梅开二度和爆射诺伊尔后脱衣庆祝的画面则是一代经典。时任意大利队主帅普兰德利被同胞认为是个疯子，因为他赋予了“蓝衣军团”前所未有的风格，美感与结果，不再是天生之敌。巴洛特利，这个唱着《马梅利之歌》的黑人前锋，从小组赛开始就受到了对方球迷的嘲笑、甚至羞辱，所以国家队上下都在保护他、珍爱他。简而言之，当年的“超级马里奥”，是一支非典型意大利队的标志性人物。
黑色的皮肤，说话带有布雷西亚口音，对很多意大利人来说，巴洛特利都是前所未见的。1/4决赛对英格兰之前，《米兰体育报》用一幅金刚挂在大本钟上的图片来宣扬他们的头号前锋，没想到引起了长达三周的公愤和不满—这也是前所未见的。简而言之，因为巴洛特利，意大利变了。
对阵西班牙的决赛，“巴神”已经被树立成象征、偶像和榜样，但这些身份并不是他想要的。“我不是拒绝做榜样，而是不想为了别人改变自己。因为我在踢球，因为我是国脚，就应该承担起那些责任？不！”
2012年夏天，既留下了巴洛特利最美好的回忆，也制造了最大的遗憾。“是的，《米兰体育报》可以使用其他图片，但老实说，那张‘金刚’没有让我受伤。我喜欢猩猩，是猩猩的力量帮我们击败了英格兰。是某些非洲人和黑人让我反感，因为他们会拿种族歧视当借口。因为我是黑皮肤，就说我不是意大利人，这是种族歧视！我生在意大利，长在意大利，我是意大利人。说我没有意大利人的外表，这不是种族歧视。我是非洲人的孩子，我有非洲人的外表，这就是真相。因为种族歧视，人们都不能说出事实。”
“意大利人不是种族主义者。他们一直都在接受海外移民，一些人需要更多时间才能习惯其他地方的人移民到意大利。真相是他们没有习惯于看到我这样的人，种族歧视，则是另外一回事。在任何国家，任何地方，都会有(种族歧视)这个问题。如果不作出足以毁掉其生活的决定，他们就不会停止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在球场内做出与种族歧视相关的事情，仿佛一直都是被允许的。但我可以肯定，他们绝对不敢在大街上、在现实生活中那么做。很难说他们是种族主义者，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激怒我，就像他们骂‘婊子养的’……他们应该明白，种族歧视不是单纯的辱骂。”
拒绝成为人们希望他成为的那种球员，拒绝说人们希望他说的那些话，可以部分解释巴洛特利为何没有获得他本该拥有的职业生涯。“超级马里奥”或许也能像某些人希望的那样，不时聊聊自己的童年，谈谈被收养的经历和被遗弃的感觉……但足球世界，总是充满了残酷。
2019年8月，巴洛特利回到布雷西亚、加盟了刚刚升入意甲的家乡俱乐部。见面会上，他说自己的养父已经不在人世，“但他应该会为我穿上这件球衣感到高兴。”得知孩子决定回家，巴洛特利的意大利母亲也高兴地流下了眼泪。回家的感觉有些奇怪，但他真的很开心。戴着队长袖标，在家人、朋友面前踢球，是多么温馨浪漫的故事！
然而转年2月，“巴神”就没球踢了。“那是因为主席(马西莫·切利诺)的问题，你没法跟他成为好朋友。他对你承诺A，最后拿出了Z。赛季最后15场，球队没有我，便降级了。”
情投意合
职业生涯至今，“巴神”效力过11家俱乐部，2019年1月至今则是5家。为尼斯踢球那段时间(2016年到2019年)，被他视作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之一。“我每天都带着笑容，每天都去海边。那是一种梦想的生活。我和维埃拉(时任尼斯主帅)私交不错，但在竞技层面，我们无法共处，我不同意他的观点。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我永远都不会离开尼斯，我在那里真的很开心。”
从尼斯到马赛，太阳开始落山。然后是布雷西亚、蒙扎、阿达纳代米尔、锡永……现在又是阿达纳代米尔。“我想在最好的时刻结束职业生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足球成了生意。和刚踢球时相比，唯一变得更好的，是薪水。如果我2000年才出生，赚的钱会比现在多三倍。如今的足球变得太注重体能，如果一个年轻球员不愿努力奔跑，就不会有出头之日。以前，一些技术能力超强的球员，可以击败速度比他们更快的对手，但现在，这样的球员没有了。我非常怀念自己年轻时的足球。”
对于当下足坛的顶级球员，巴洛特利说出了哈兰德、姆巴佩、莱昂、奥西门等名字，并拿他们与罗纳尔多、罗纳尔迪尼奥和梅西作比较。“我现在不怎么看比赛，可能会弄错……我从来都对看比赛没兴趣，每次看都会觉得无聊。”
巴洛特利或许应该看看自己的比赛，人们看他踢球，可不会感到无聊。即便在职业生涯暮年，意大利前锋仍旧会让人觉得“他来自另一星球”。在阿达纳代米尔主场周围逛逛，听听球迷们怎么说吧！侯赛因·西内尔，60岁的老球迷：“我支持俱乐部40年了，从没见过这样的天才。”梅泰·奥达斯，16岁的年轻人：“没有马里奥，这里就不会发生任何奇迹。对他发脾气是忘恩负义，因为他并未处在最佳状态。”
所有被问到的人，都讲着同样的故事，而且所有人都同意主席穆拉特那句话。“阿达纳是疯子城市，是一座对“超级马里奥”来说非常理想的城市。”
在阿达纳，曾有人拿枪对着太阳一顿乱射，只因为天气酷热难耐；曾有人一脚踢飞一个可疑包裹，因为拆弹部队动作太慢。一名逃犯被警察逮捕后破口大骂，只因为后者妨碍了他吃烤肉。现任土耳其国家队主帅、2021年到2023年执教阿达纳的蒙特拉，曾将这里与那不勒斯作比较。巴洛特利也表示：“整座城市生龙活虎，但生活非常平静。”
巴洛特利目前和队中一些外援住在俱乐部训练中心几百米外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没有比赛的晚上，他喜欢邀请队友出去吃饭，或者去萨列家打游戏。“巴神”会在队友毫不知情的状态下朝他头上倒一杯可乐，有时大家哄然一笑，有时什么都不会发生。
阿达纳所有人都愿意相信，巴洛特利选择回来，是因为这座城市跟他很像。或许，他没有别的去处；或许，这里的人们对他足够包容。人们经常看到“巴神”腆着大肚子走路，也会听到他在比赛中责骂队友；但当他射出的皮球偏出门柱时，大家都会为他鼓掌，因为他们知道，下一次就会变成进球。
哪怕只有一条腿，巴洛特利也比其他人强。阿达纳主帅希克梅特·卡拉曼表示：“他是一名杰出的球员，得到了大家的爱和尊重，也知道如何回报。我们都明白他身上的不确定性，但他确实是一个充满吸引力的人。”
聊天时间太久，巴洛特利就会无法忍受。因为停赛，他会回意大利住两天，错过随后一场的赛前训练，但没人会说他什么。有些球员需要获得更多自由才能踢出最佳水平，巴洛特利本赛季也确实帮助球队赢得了残酷的保级大战。
第一次为阿达纳代米尔效力时，主席向“巴神”描绘了雄伟的计划，并为他签下了贝勒汉达、斯坦布利等帮手。本赛季，土耳其媒体曝料阿达纳拖欠工资，但俱乐部还是引进了纳尼(5月13日离队)、阿塔勒这样的明星球员。“超级马里奥”会在这里结束职业生涯吗？“到时候看吧！看看我们在积分榜上的位置，再看看其他邀请。我现在只想进更多球，然后看看会发生什么……”
本文作者：卢卡斯·迪弗奈-科波拉
编译：向波
本文原载于第891期《足球周刊》
发行日期：2024.5.25
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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